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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1970-1-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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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們還記得父母的生日嗎?
我父親的生日是農(nóng)歷九月二十七。母親的生日是農(nóng)歷冬月二十五。
老一輩只講究農(nóng)歷生日。公歷他們也搞不清楚。我也搞不清楚我的陽歷生日是哪一天。
父親的生日是秋收的時候。我們栽油菜,種小麥,如果忙了沒有功夫回家,或者忘記了父親的生日。
父親跟母親睡在床上,半夜醒來,就在床上罵:“狗雞巴日的,一個個的不回來?老子過生撒!也不剁點豬肉給老子恰(吃)!”
這是后來我媽學給我們聽的。我們都哈哈大笑。好開心!不過我們姊妹三個,大姐,二姐,我。從來都是不打空手回娘家的。
二接在鎮(zhèn)上開裁縫鋪子,沒有功夫回家。遇到在她店里做衣服的熟人,就讓他們帶點魚肉回家給我“牙牙恰”。
我大姐每次回家一條香煙,剁豬肉三五斤。父親講我大姐最大方了!
而且大姐回娘家,轉幾圈,就要走。母親問她:“愛兒!回來吃了飯再走蠻?急什么呢?”
我父母喊我們的名字都是叫單字。或者疊字。愛愛,銀銀,友友。
我大姐講:“不恰飯!不恰飯!莫忙了!我又沒當東西!”
父母一講起來這句話,我們大家都笑死了。這是一個梗。
大姐喜歡講笑話。
就是我又沒有當東西,又不是干部,你們不用Huo著我!
我最窮。又要裝的過的很好的樣子。每次買兩包便宜的雜牌子香煙,(雜牌子香煙父母不曉得多少錢一包。[偷笑])剁兩斤豬肉回娘家。
父母沒有嫌棄我。他們心里跟明鏡似的。他們安慰我道:“現(xiàn)在你們是過兒女關!”
每次回家,父母都能夠看出來我細微的變化。我不說,他們也覺察的到。我吵架回家娘家了。不說出來。我媽媽也知道。
她罵我:“好狠的心。“讶齻細家伙甩到屋里,跑出來?旖o老子滾回去!”
然后她不緊不慢地跟在你后面,監(jiān)督你看你有沒有回去。
現(xiàn)在想想,又好氣又好笑。
我結婚地三年,正月里,不是作興接客蠻。
我回娘家接我爸爸媽媽來我家玩。也就十幾里路吧。
我父母不肯去。
直到太陽偏西了。我媽才答應跟我去。我媽媽怕我一個人回家太孤單了,父母于心不忍。
我騎個女式自行車,講帶上我媽媽。
我們這里是丘陵地帶,上坡下坡的。上坡帶上我媽,我騎不上去。下坡讓我媽媽坐自行車后座上來,她老人家爬不上自行車來。
停下自行車,讓我媽媽坐上來我再騎,自行車又要倒。我怕我媽媽摔跤,我媽媽怕我摔跤。
這樣我推著自行車,陪我媽媽走到家。
我媽媽走了一身汗,當晚累著了,都沒有吃飯,睡覺了。半夜被媽媽的呻吟聲驚醒。媽媽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。走累了,出了汗,受了風寒。
我終于把我媽整病了。[呲牙]
我是爛泥扶不上墻。
草灰糊不了墻。
我媽講了:“疼的是爛肉!”
我大姐夫罵我:“生懶!死好(第四聲)吃(卷舌音)!”
父親跟母親睡一張大床。各睡一頭。睡到半夜醒了談談心,更多的時候,談著談著一吵起來。我母親強勢一些,日娘搗幣地臭罵一頓。我父親不再作聲了。
第二天起床,他們又像沒事一樣,什么事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該干嘛干嘛。
我母親喜歡叫窮。哪個要是講她有錢,她要氣死!拔业侥睦锔沐X撒?恰飯恰出來的錢啊?”
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。人家講他有錢,他喜死,笑瞇瞇地!疤e我了!抬舉我了!”
父親是一個和藹的人,脾氣很好!很溫和。
我不懂得什么是愛。我是恨我母親的。起碼在我出嫁之前,我是恨我母親的。她講話刻薄,又罵我父親,還打我,我們都怕她。
出嫁之后,才感受到母親的愛。不生兒育女不曉得報父母恩。
才曉得母親把我們養(yǎng)大不容易。
我們帶孩子回娘家,父親圍池塘轉,攆鴨子上岸,殺雞殺鴨。母親翻箱倒柜,找老早藏的東西給孩子們吃。
歡聲笑語,跟過年一樣高興!
“好大的本事!把雨都裝住了。”
“乖乖弄地咚,三皇五帝定乾坤!”
我母親送我一個針線包。她手工制作的。里面有一包針,有線團,有一個銅頂針。
我媽意味深長地講:“等你把這包針用完了,我就死了!
我瞥了她一眼:“你哪里得死撒?你不曉得禍害一千年!”
我笑,我媽也笑。
我父母都是遠近聞名的裁縫師傅。
我媽胃疼,所有抽煙。人家都散煙給我母親抽。稱“周師娘”。
我媽抽煙的樣子好看極了。酷酷的,她吸進去,憋一會兒,好像這個過程在消化吸收,再從鼻子里冒煙出來。
我母親一米五左右,人中很長,泯嘴,叼著根煙很有范兒。母親下巴上還有顆痣,痣上還長根毛。
我母親給我的孩子七拼八湊的抱裙,布口袋。
人家做衣服的邊角料,她攢起來,一塊一塊地拼接起來,再做成抱裙的樣子,再做成香包。
我媽講,孩子們長大了,我也不在了。
我也沒有當回事。我就覺得死亡離我很遙遠的事。
突然一天,父目真的離我而去了。
我還覺得這不是真的。好久好久都沒有緩過神來。
今天突然翻到母親親手做的抱裙,包包的時候,眼眶濕潤了。
物是人非事事休
欲語淚先流。
2024.12.31
旋子匆匆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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